时间：2025-05-03 15:02:00 点击数：0
潮新闻客户端 孙炜
鱼腥草太普通了，也太奇怪了。小时候家里养了四只长毛白兔，每天要外出割草，最喜欢小鸡草、鹅草和棉花草，这些小草兔喜欢吃，人也可以吃，也没有刺，而且开的花很美丽，因此，这些草最惹眼了。
可还有一种草每每使我躲着走，那个臭啊！看见它，就赶快走开，连它旁边的小鸡草、鹅草也不要割了。有时候不小心手碰到了这草，要用水洗很长时间手才没有臭味。而这草，我也试着让兔吃，可兔连闻都不闻一下，看来这草人和兔都很讨厌。
当时不知道这草叫什么，叶是绿的，心是红的，根是白的，有点像蕃薯叶，我就叫它“野蕃薯”。有一次和舅舅外出放牛，在草丛中看见“野蕃薯”，就远远地指着问舅舅：这跟野蕃薯叶差不多的臭草叫什么？舅舅说：叫鱼腥腚草。后来，我就一直叫这臭草为“鱼腥腚草”，觉得当地农民取这草名也真有道理，这草确实有一股非常难闻的鱼腥臭味。
中学毕业后随父学医，那个年代农村缺医少药，遇到常见病经常用“一根针、一把草”治疗，天天捧着《浙南本草新编》在野外比对草药。老家所在桑园地是平原，平原的草药还真不少，一个个都翻了个遍，一翻翻到了鱼腥草，耶！很象那很臭的鱼腥腚草，反复地看：有鱼腥臭味对上了，草叶和草心的颜色对上了，叶互生也对上了，长在阳光不多的地方也一样。然后，忍着臭味把草挖起来，根是白的也对上了，就是草名没有完全对上。
正在疑惑，就想回家问问母亲，她生在桑园地，到上海读过书、教过书，见多识广，或许知道鱼腥腚草跟鱼腥草是不是一回事。母亲一看就知道我拿回去的是鱼腥腚草，她说解放前外公患了肺脓疡，家中后事都已经准备了，有一天门口来了位挑货郎担的义乌人，说外公的病还有救，他带着舅舅去挖了些鱼腥腚草，大量服用后就吐出很多脓痰，体温很快就正常了，连续服用一周病就好了。
鱼腥腚草跟鱼腥草是不是一回事？因为草作为一种植物，学名与地方名是不同的，母亲让我找叔叔确认。叔叔是省中医学院的国语教师，他虽然不懂草药，但是他有很多同事是中药学专家。我带着一棵鱼腥腚草去了富阳中村的杭州药物种植场，叔叔请来了专家一看，被周浦人称为“鱼腥腚草”的草本植物，学名就是鱼腥草。我非常兴奋地握着专家的手，结结巴巴地说：治肺炎，终于有药了。
直到几十年以后，虽然缺医少药的日子早已过去，但是遇到反复抗生素治疗效果不佳的，我还是会用鱼腥草进行治疗。十多年前，家人反复肺部感染，试用鱼腥草治疗还是很有效。于是，我干脆回了趟周浦，挖了很多鱼腥草，种在小区的角落里，有需要了，就可以采食。而且，鱼腥草成片开白花的时候，这“臭草”还挺美的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一次去重庆参加司法系统的学术会议，闲暇时去了当地的农贸市场，一眼看到有很多鱼腥草摆在摊上，而且有很多摊，感到十分惊讶，重庆人咋啦！竟然在农贸市场卖鱼腥草，难道当地肺炎有那么多？再看看买的人，不紧不慢，讨价还价，一点不象家里有病人的样子。此时，我想起了晏平仲的那句：橘生淮南则为橘，橘生淮北则为枳的名言，难道是因为“水土异也”，鱼腥草在蜀地就能吃了？走近那卖鱼腥草的妇人，问鱼腥草她听不懂，就指着草问她：能吃？妇人用川语连连说：要得，要得！我懂她的意思，就是说很好吃。
学术会议期间，重庆的医界朋友一定要请我吃饭，拗不过，就一起上了饭店。朋友问我想吃点什么？我就想了解一下那么臭的鱼腥草在重庆是咋个吃法？就不假思索地回答：鱼腥草。朋友马上说：鱼腥草是学名，在重庆叫折耳根，是巴蜀一带人们很爱吃的野菜，而且能入药，有清热解毒、消痈排脓的功效。
朋友就点上“折耳根”等其他菜，等菜上来了，朋友笑着让我先下筷，我一看是凉拌“折耳根”，夹了一筷白白的根，捏着鼻子吃了一口，惹的朋友笑得前俯后仰。因为重庆的“折耳根”凉拌菜放了很多调料，臭味还有，但是明显减少了。朋友让我再多吃些，说是会越吃越香的。真的被他说对了，从捏着鼻子到喜笑颜开，一盘吃完了，又点了一盘。
前些年我为了方便家人治病，种植一小块地的鱼腥草，还专门去周浦挖草种，哥哥说，周浦现在来了很多西南地区的人，鱼腥草是他们的盘中餐，因此，已经很少了。
从“野蕃薯”到“折耳根”，感叹大自然的奇妙，鱼腥草既臭亦香，是药亦食，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宝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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